【久澄】尽管我们手中空无一物【2】

这堂课讲的是法医学鉴定的知识,尽管有些枯燥,但三澄美琴总能有激发学生兴趣的能力。“鉴定永远带着主观判断,其结果是主客观结合的产物。”她叹口气,目光不经意扫过坐在窗边的久部六郎,继续说道,“保持中立……远比你想象的要难。”

三澄美琴想起那些再鲜活不过的昨日。歇斯底里几欲徇私报仇的伴侣,悲痛欲绝质问着工作人员的母亲,无声流泪默默背过身去一拳砸在墙上的友人。如何去诉说,又如何不恻隐。失去,诚然是最痛苦的。而逝者已矣,生者无法忘记此前种种,才是真的可怜而又无可奈何的事。

就像——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那一场事故过后,与父母永别的自己。

久部六郎佯装做着笔记,低头躲开她的目光。上次收到了她的名片,回去第一件事儿便是保存了她的号码并发了一条信息过去。他攥着手机摆弄了许久,屏幕上的文字打了又删,琢磨着如何措辞方能显得亲切礼貌不唐突,又能被她记住。末了,久部六郎叹了口气,看着越改越简略的输入框,索性一闭眼按下了发送键。

没有回音。

似乎是过了很久很久,到了晚间,信息提示音倏然响起。久部六郎一把抓住了桌上的手机。“你好,久部君。很高兴认识你,请继续加油吧。三澄美琴。”他读着,不自觉嘴角噙了笑意。

能被最厉害的三澄老师回复,本身就是一件幸事啊。

他忽然便有些格外珍重眼前的身影,毕竟一周只能见到她一次。

“从结构推出功能往往是正确的,但是例外总会存在。”她似有感慨之意,拈了粉笔,背过身去在黑板上比划着,“就像,大多数人的心脏是偏左,而有的人则是偏右。就像,我曾见过一位,鼻部远端的软骨呈波浪状的人。就像,每个人的脊柱粗细有异,因而对损伤的承受能力也不同。”她一一数来,回身莞尔,“上天给我们每个人以不同的身体构造。所以更要珍重啊。毕竟在这么久的岁月里,只有这么一个独一无二的你。”

久部六郎不禁抬头,望进她清澈而真诚的眼底。她的话总是有种独到的情怀,其间满是沉甸甸不可撼动的分量。

他似乎开始懂得,她上堂课所讲的“要好好活着”,是什么意味了。那是身为法医,横亘在四季朝夕里,对每一个生命的关怀。她带着悲悯看过每一个死者离去,用他们独一无二的身体结构记下他们的故事。而对他们,这些鲜活恣肆的年轻生命,她也同样带着满满的期许。

他突然便对法医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情感。儿时喜好读这方面的书,也只是爱好而已,后来也情知自己是要继承父业成为临床大夫的,便将法医学渐渐搁置了。纵使并不那么有兴趣,还是尽力学着本专业的课程。从未有过如此的时刻——有些什么放手一搏的冲动似要破茧而出——只是此刻。

大概是春日的风太过温柔,少年的躁动心绪总是难以抑制。六郎如是想。

回神时三澄美琴在介绍自己作为法医的出庭经历,笑得格外温婉动人:“曾经有一次,律师对这一鉴定意见所采用的标准提出疑问,自然是很精准的几点疑问。可是还是顺利解决啦——尽管我当时有些紧张。”她笑,“只不过,那个标准,是我们所的成果而已。”

大家佩服不已,友善地笑。久部六郎愣愣抬头,恍然看见阳光下的她,带着点骄傲而不轻佻的资本,在讲台上站成最闪闪发光的明媚模样。

于是下课后,久部六郎又鬼使神差上前,将她原本准备匆匆离开的脚步绊住:“三澄老师?”

她带点疑惑回头,见是他,柔和地笑开:“久部君,有什么事吗?”

“还是上次的事情……我想去老师的所里充当小白鼠,扫一遍CT,好做出我自己的身体结构来。”他一口气说完,有些紧张而不安地瞧着她。

三澄美琴闻言,看着眼前的男孩子,只觉得他可爱至极。久部六郎看着她笑得眉眼弯弯,兀自担忧,终于她开口:“可是,六郎,”她也不知为何,脱口便叫了他的名字,心下一愣还是说了下去,“我们所只有一台CT,是用来扫描死者的呀。”

TBC.


  30 4
评论(4)
热度(30)

© 季末长歌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