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亮x时光】执子之手

全文8k+,灵魂伴侣梗,如有雷同纯属巧合,OOC与BUG见谅。

-


人说,十五岁那年出现在你手腕上的那行字,是那个人对你说的第一句话。这叫做,命中注定。



俞亮十五岁生日时,犹在异乡。是日常年作息规律的他难得未入眠,零点一过便悄悄睁开眼睛。左手手腕上出现了一行字,因着陌生而微微刺眼,却让人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上。

——我们下棋吧。

少年人细细咂摸这句话,犹是不解其意。不能说是全无头绪,只有一点隐约的念头,想来先自我否定。

次日俞亮与朴秀英对弈,结束后一道吃饭。朴秀英带了礼物予他,好奇随口问了句:“你是十五岁了吧。”

俞亮倒不避讳,把那句话告诉给他,毕竟看去平淡无奇,瞧不出任何牢靠的羁绊。朴秀英蹙眉道:“看起来比较难找呢,毕竟,邀请你下棋的人太多了吧。”

俞亮点头,笑意倒轻松:“也说不定,还没有出现。”他低头瞧着左手手腕,那行字被腕表遮得妥帖,他却依旧能清晰地记起一笔一划的所在。十五岁的少年,面对零星线索勾连的未知数,难得有了些温柔的期许。

俞晓暘打来电话时,俞亮规规矩矩同父亲报备。俞晓暘闻言若有所思,毕竟是与围棋相关,心底大约是属意的,只是隐隐有些奇怪。他是俞家的小公子,大约没有人会用这种语气邀请他下棋,除了那个人。

再次想起六年前倔强而失礼的小奶团子跑远的背影,俞晓暘不自觉摇摇头。那次之后,儿子执意要去留学,他知俞亮骨子里倔,但从未见他如此。小家伙眼眶红红,是迷茫失落后的笃定,俞晓暘心一软,就应下了。

他素来心里眼里唯有围棋,俞晓暘诚然欣慰,只是这几年父子相处太浅,终归有疏离遗憾。念及此,他只是叮嘱儿子好好练棋,注意身体。

“放心吧,爸。”俞亮是一直以来的懂事模样,“定段赛我会回国参加的。”

他想起彼时棋盘对面让人看不清楚的奶团子,那是他六年来心心念念的对手。彼时他并不知道思念是什么感觉,只是一遍又一遍在脑海中预想重逢后的每一步棋。很快,他就要见到他了。



时光十五岁那年,重新拿起了围棋,也与两个人久别重逢。

拿起围棋其实是阴差阳错,因着何嘉嘉和吴迪的赌约,时光与围棋有了不情不愿的和解。自此,他与围棋社的朋友们一道,度过了一段有笑有泪的时光。

再遇褚嬴,是他放下六年来的别扭劲儿同那人服软,毕竟褚嬴太孤独,而自己又不能说不想念,何况神之一手隐于世间,总要有人去寻。

而再遇那个人,却是他始料未及。他愣愣听着那个人讲起六年,离开又归来,似乎全因自己而起,而自己无知无觉,荒废了六年用来追赶他的岁月。他一心与他对弈,他避之不及,末了避无可避,当头冷水浇灭彼此幻梦。

那个人眼里含了泪,他知道,他此一程不是为了自己。疲于解释的抱歉与无力,自此变为少年孤注一掷的追逐。

褚嬴低头仔细读着少年手腕上那句话,微微歪着头若有所思。

——你下棋很厉害吗?

“是不是语气有点狂?有意思。”时光笑一笑,似乎颇为自得,“反正我跟围棋是有缘分……”抬眸却对上褚嬴探寻的眼神,赶紧道,“自然,这缘分多亏了你。”

把热爱变成事业,本身就是很浪漫的运气。而如果走围棋这条路,可以遇见自己的命中注定,那就更让人期待了。时光尚处在懵懂无意识的欢喜里,褚嬴轻轻开口道:“小光,我怎么觉得这句话这么耳熟呢?”

闻言一愣,时光突然想起六年前黑白问道,坐得端端正正琢磨棋局的小孩儿。彼时小孩儿输棋落泪,自己还把手表送给了他。那时他对围棋一窍不通,执子都毛毛躁躁,所为皆是褚嬴的意思。因此留在记忆中的尽是棋盘外的种种,譬如棋盘上刻的字母,譬如小孩儿倔强的泪眼。

“绝无这种可能,你记错了。”时光慌忙垂了眼,仔细戴好手表,“你可要替我保密呀。”

分明是欲盖弥彰,自己还没说是谁,他就有了答案。褚嬴以扇掩唇,偷偷笑道:“我也没人说去呀。不过,我会帮你留意的。”



洪河走到道场的时候,瞧见了俞亮初段。千真万确,那人在门口定定瞧着时光的背影。于是进门同时光一提,那人头也不回追了出去。

怎么瞧都是自己多余,于是某日洪河借机揶揄:“你同俞亮,什么关系?”

时光回答得笃定,让洪河差点被口中的感冒灵呛到:“他单恋我。”

“你最近是不是练棋太累了?”洪河试探性摸他额头,被他抬手打掉,又凑上前来认真道,“这在心理学上叫什么来着,钟情妄想。”

瞧着洪河关心的眼神,时光有些哭笑不得,只能借脱口而出的谎话掩盖内心的慌乱无措:“你也知道是妄想啊,我跟他天生不对,没什么关系。赶紧打谱吧。”

起初的种种迹象看来,他确乎是在乎他的。只是时光无比清楚,那个人追逐的是名为时光实为褚嬴的幻影。而自己想做的,不过是有一日能与他对局而坐,也让那人,重新认识一下自己。

洪河此番却陷入沉思,想起初见时时光带着老友送的锦旗,上写“俞亮的天生克星”,彼时那人还遮遮掩掩。后来某次他手机没电,借时光的小灵通救急,发短信时瞧见收件箱里满满都是俞亮的信息。原来是有迹可循,方才是自己唐突了,洪河深以为然。

只是许久以来,即使再亲近,手腕上的那行字时光也没给洪河和沈一朗瞧见过。似乎是某种见不得人的隐秘心事,只得悄悄藏起来,不为外人知晓。

定上段后,时光又去了一遭兰因寺。此番得遇不速之客,还不得不与那人同宿,时光过得提心吊胆。

“好了小光,”褚嬴看着时光摘下手表又戴上,琢磨着把自己的手腕往哪里藏,不由得失笑,“人家小亮都睡了……”

睡下的俞亮突然坐起出声,把褚嬴唬了一跳:“那你敢不敢现在就和我下一局?”

“赛场上见吧。”时光翻了个身,到底生怯。越希望让他看到,就越是忧心焦虑。

“那我在赛场等着你。”俞亮应一句,此番是真的睡了。

天将明,俞亮在梦中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不由惊醒。瞧一眼天色,本欲再度合眼,忽然远远听见对面床上裹在被子里的家伙唤一声:“俞亮。”

原来不是自己做梦。俞亮起身,却见那人犹自睡着,无知无觉,心下也乱糟糟,为了避免照面,终是趁着那人未醒离了兰因寺。



褚嬴不见了。

四下找寻许久,这个念头在时光脑中轰然炸开。这次不是赌气,而是彻头彻尾不告而别,最坏的预想悄悄爬上心底,大约,是无缘再见了。

时光颓然地打开电视,果然在报道超新星的事儿。他犹不甘心,自己才刚刚走上职业道路,尚未来得及带着褚嬴去见识更多比赛,他居然就此走得悄无声息。

他早该注意到的,从那些新闻报道到他日益透明的身体。但或许是潜意识里害怕离别,他甚至从未预想过摆脱离别的方法。留不住的,他们彼此清楚。

但若是神之一手直接促成了他的消失呢?那日褚嬴与俞晓暘对弈,褚嬴执意说复盘时时光看出的一着便是他所寻的神之一手。起初时光不信,只是看褚嬴认真,也便顺着他去。如今想来,早知如此,他宁愿让两位高手的对决止步于那场酣畅淋漓的遗憾。

褚嬴于他太过重要,因着他,时光与围棋结缘,从校园到道场再到战队,如此过山过水的一程。而时光也替他拿起棋子,在围达围棋网上与无数人对局,让褚嬴在一千年的孤独后听见了久违的回音。褚嬴与时光,是彼此的如有神助,有如光与影,相伴相生。

离了影子,光如何为光。

他奋力跑过他们一同走过的大街小巷,从十三中跑到弈江湖,从乌鹭山跑到兰因寺,试图找到他的踪迹。他多希望那个人只是贪玩走散了,而自己回头的时候,他就会摇摇扇子跟上来,嘴角还噙着笑意。

可惜未果,末了时光在跷跷板上独坐,直到流不出眼泪。

俞亮接到酒吧的电话时十分窝火。小家伙居然学着当日的自家师兄去买醉,他无从知晓他落魄的原因,小醉猫醉得一塌糊涂,却仍然念叨着俞亮的名字,他自然得去接他。

奇怪,明明是浅淡而相看两厌的羁绊,他的名字却总成为他无知无觉时的呢喃,倒也算铭心刻骨,尽管不知是什么情感。明明上次见面,他还在为师兄的话跟自己置气。

见到小醉猫时,俞亮的心又揪在一处。他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脸颊都染上酡红,见了来人就伸出手,摇一摇他的手臂:“俞亮……”

他任由他拉着,只听他脸颊红红道:“我是不会给你当陪练的!”

还在记仇,俞亮无奈:“我没有这个意思,你是我珍视的对手。”见那人点点头,俞亮心又软了几分,难得没吼他,轻轻道:“回家吧。”

他竟然也乖乖跟着他回家,全不似醉酒的人。半路上洪河的电话过来,语中满是担忧,时光乜斜了眼睛,轻快道:“没事儿,俞亮在呢。”俞亮没作声,对面的人犹不放心,说马上回住处。

俞亮不是没有见过醉酒的人,譬如他师兄,醉酒惯了也如常自持,只偶尔在他面前落魄。而眼前的小醉猫,在他没来时人前闹脾气,见了他却难得乖巧柔软。或许他一直以来都是这般柔软,这个念头让俞亮吓了一跳。

这样想着,回了时光的住处。洪河还在来的路上,俞亮去倒水的当儿,时光倚在床头,迷迷糊糊又唤:“褚嬴……”

似乎并不意外。俞亮放下水杯,心下一动。他瞧了一眼时光左手手腕的手表,终究没有伸手。

他知他有太多秘密。总有一天,他想听他亲口告诉他。



褚嬴离开数天后,回国的沈一朗在十三中校门口拦住了时光。不知是因为离了围棋还是离了褚嬴,再见面时,少年人的眸子黯了。

“时光,我定上段了。”沈一朗道。

“恭喜啊。”时光勉强笑一笑。

“来一局棋吧。”见他要走,沈一朗与他并肩前行。

“抱歉,我不下了。”时光垂下眼去。

“那你就当作是最后一局棋。”沈一朗道,“就算不下了,也要走好自己的路。”

念及故人旧情,时光还是拿起了棋子。他想,褚嬴一定能看得见的。只是思考,落子,一切是久违的熟稔,一局完,他才发现自己低估了许久以来的热爱。

他赢了沈一朗,向他道谢,却发现自己无法从方才的棋局里抽身。围棋的迷人之处在于,棋盘上千变万化一生无穷,一旦拿起,就再也放不下。

已是夜里,俞亮接到时光的电话:“我们下棋吧。”这句话他寻了太久,亦等了太久。他似乎极少主动打给他,不是迷路就是醉酒,而这次,他照例有求必应。

连日来听着他放弃围棋回到学校,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但他只能与以往一般远观,私下拜托沈一朗和洪河照顾他。他给他发信息,内容与从前一般,关心太拙劣:“如果你放弃的话,我一辈子瞧不起你。”他们的羁绊似乎到不了朝夕相处的境地,但俞亮不得不承认的是,从一开始,他们之间就没有任何友情应有的端倪。

这一局棋来得太迟。他们早就在期待与彼此的对局,却一而再再而三错过。他想知道他是否追上来,他想让他看到自己的棋。或许如今,时机已至。

因着月光,阁楼里并不逼仄,他们在旧棋盘两侧相对而坐,月光入窗,棋盘上澄澈明净的一方。

心无旁骛的专注,大约就是围棋的魅力。

末了,时光瞧出那人四分之一子的优势,点头道:“我输了。”

“承让了。”

棋盘对面,少年相视一笑。他很快就追上来了,他得继续努力才是。

他们站起身来。月色入窗,分外澄澈动人,苍穹之上亦有星光。两个人不约而同转过身,并肩望向这一方光亮。

俞亮鲜少有这样放松的时刻,只是望着那一方星子。他想起新初段赛上,桑原老师对时光颇为欣赏,结束后还神神秘秘同他说:“你们两个,说不定就是围棋界的双子星呢。”

彼时他讶异于这样的譬喻,只是恍然明白,他所追寻的不知自何时起,已经不再是时光的秘密,而是时光。如果不是有着热爱和对方的追逐,他不会一直坚持于围棋。

他不知道的是,于时光而言,又何尝不是。

“俞亮,”他听见身边的人轻轻唤,“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于是他讲起那个人,从南梁第一棋手讲到围达围棋网上的大神。讲他于围棋诸多智慧,也讲他可爱如常人。讲到他们的初见,讲到与俞亮的几次对局,也讲到他们未完成的告别。

今月曾经照古人,月光太残酷。

“是不是很傻?”他自嘲一般轻笑,“没有人相信他曾经真真切切存在过。”

“我相信。”一直静静听着的俞亮忽然出声,至此,他懂得一切秘密,松了口气,却也惘然若失。“他曾是我看不见的对手,也是我许久以来追逐的幻影。很遗憾不能再与他下棋,但我会一直记得他和他的棋。”

时光心下微微一动,侧头瞧着他。从前他一直觉得没有人可以感同身受,但此刻有人与他并肩,不是同情亦非怜悯。俞亮也不曾见过褚嬴,但他的棋可见他的人。

“谢谢你。我也会记得他,一直一直。”

“相信吗?”俞亮抬头望着月亮,轻轻勾唇,“你的每一步棋,他都看得到。”

从前时光觉得俞亮像不可即的星辰,今夜却发现他更像月亮。月色清冷,月光却温柔,照得他心里到处都是。于是他伸开双臂,抱住了他的月亮。

人生逆旅,有人远走,有人独行,就有人并肩同往。



北斗杯采用双人赛赛制,这是俞亮和时光从前不曾经历过的。作为这次的参赛代表,两个人被迫开始培养默契。

但又如何不艰难。时光的状态自预选赛便渐渐恢复,只是双人赛太过考验对彼此的熟悉程度。尤其是在各怀心思的情况下,对棋与对人如何分得清晰,唯有他们各自知晓。

从对局到并肩而战又是一种转换。这日时光发现,为了配合俞亮,他的棋如同被束缚住了手脚,就像当时他在道场遇到瓶颈一般。他知道问题所在,但是不知道怎么改。

于是晚间倚在床头发呆。俞亮过来时时光歪着头瞧他一眼,也不作声只是闷闷。少年洗漱完毕,穿着睡衣准备休息,就看见闹别扭的某人在他床上坐着。

说是闹别扭,开口时声线又软了几分:“这本来就是做不到的事情嘛……我怎么可能知道你是怎么想呢?”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能呢。”遇到不顺,俞亮倒是从容。毕竟了解是深入的过程,而从道场到赛场,他的每一局棋,他都看过。他唯一担忧的是,赛场需要冷静,需要剥离情愫,这于他反而烦难。

“我办不到……”时光抬眼看见那人微微濡湿的头发,心跳得厉害,又低下头去,心虚嗫嚅。与俞亮在一起,下棋自然力求专注沉静,反倒是不下棋的时候,心跳更快一些。

“那就麻烦你时时刻刻都信任我,”俞亮望进他眼底,“就像信任你自己那样。”

时光低头,许久以来的自卑是深入骨髓的。抬眼时,仍旧是小心又委屈的模样:“可是我不信任我自己啊,你也不信任我不是吗?一次又一次质疑我的能力……”

“我什么时候质疑过你的能力?”俞亮蹙眉,心知那人要翻旧账,想来自联赛失望之后,他确实是拒绝了他几次。后来他追上来了,自己也只在别人面前流露欣赏,似乎从未向他提起。当下了然,但仍是面色淡淡。

见那人蹙眉细思,时光忽然坐直了身子:“从你第一次见面就问我,你下棋很厉害吗?”

俞亮当时愣住,没料到他翻这么旧的账。彼时自己确实是有些骄傲的,这话在他听来显得刺耳了些也算正常,反正他后来让他哭了,也算是扯平。俞亮懒得同他小孩子一般置气,却忽然反应过来——他记得他们的初见。

时光亦自觉失言,毕竟一直以来都是一厢情愿,将那句话咂摸许多遍。可恨当下一时大意,毫无防备,空荡荡的手腕被那人拉过,那行字看得清晰。

“你……”时光亦无奈,当下失去所有辩驳的气力,因为他看见俞亮眸中一动:“时光,是我。”

欢喜被证实,口是心非如时光瞬间措辞无数,可惜没能派上用场。

俞亮的吻笨拙而轻盈。眼前的男孩慌张无措,那是他除了围棋唯一沾上的瘾。



方绪是真的识才,真的喜欢小孩子,也是真的不擅长讲话。

他当年就见过小时光,小奶团子是惹人生怜的模样,与自家师弟不同。师弟自小就是小大人,六年后再见已是朗朗少年。六年来,方绪替俞亮打听时光的行踪,不过未有踪迹,毕竟那孩子曾经一度离开围棋。后来师弟回国,那孩子也拾起围棋,师弟便一直关注他,也多半是拜托他打听消息。少年有天赋又肯努力,是难得的人才,于公于私围达G.C都应该把人拿下。

但是方绪把人签丢了。为此他一直耿耿于怀,觉得辜负了两个孩子。

那日他跑到时光那里去找褚嬴对弈,末了寻不见褚嬴,于是被时光打电话给白川说方老师在这儿赖着不走。本来平时都是自己跑到少年宫办公室醒酒的,那日劳烦师兄大驾来接自己,虽然免不了又是一顿数落,不过倒也不亏。经此一事,方绪愈发觉得时光此人靠谱。

今日旁观两人练棋,见时光似乎远远躲着俞亮,气氛与往日不同。方绪猜想大约是吵架了,自觉责无旁贷,于是单独请了时光喝茶:“时光,之前的事多有冒犯,你别往心里去。”

“没关系的。”时光喝了口茶,应道。

方绪点点头,又道:“俞亮的字典里,只有‘时光’两个字。”

时光心说我知道,面上还是微微一哂:“假字典。”

“时光……”快要把天聊死,方绪突然后悔自己主动承担起这情感导师的重任。

时光奇道:“方老师,你到底想说什么?”

方绪道:“你叫我师兄就好。”

“师兄。”时光点点头,“你放心,我和俞亮一定安心备赛,先立业后成家。”

方绪愣愣,半晌喝了口茶压惊,他觉得自己非但不会讲话,而且没有眼力。

也难怪方绪担心,昨日被那人吻了之后,时光落荒而逃,没给彼此剖白心迹的机会。诚然是欢喜的,但是他想让彼此先静一静,安心准备好北斗赛,其余的事赛后再提。

于是就有了今日一同练棋时的尴尬场景,俞亮捉摸不透他的心意,总是小心翼翼,明明无比在意却非要冷着脸,气氛一度跌破冰点。

时光还是决定由自己来服软,毕竟是他逃跑在先。他想起当日与沈一朗闹别扭,没有什么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不过当日对朋友是阴差阳错出口的和解,今日对喜欢的人大约还是要有些套路。

于是俞亮回来时就瞧见时光对着墙佯装演练:“俞亮,我们去吃火锅吧!”

显然是忘了对方可是俞亮,见那人扭头就走,时光慌忙跟上,尚未及说话,俞亮道:“道歉?”

正疑惑着好像没闹别扭,时光胜负欲又上来:“凭什么是我道歉?”

“不是昨天你害羞跑了么?”俞亮一本正经,说得时光更害羞,回神才发现那个人给他递过外套:“走吧,不是吃火锅么?”

时光坐在火锅旁,隔着氤氲热气望着对面的俞亮,觉得他整个人都因着热气而变得柔软了不少。幸甚,有人共你星辰大海的远方,也共你人间烟火的当下。

短暂自对那人的陶醉中抽身,时光鼓起勇气举杯,朗声道:“俞亮,我们还是安心比赛,其他的事情容后再议,好么?”

总归是你情我愿,这样也好,俞亮颇有些无奈:“你知道马门溪龙吗?”

时光摇摇头,笑道:“我知道小白龙。”



北斗杯之后,一道回兰因寺看看,倒成为了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约定。

回程路上时光脑内仍旧循环着外国棋手的日语与韩语,突然问俞亮:“你不是去过韩国留学,能不能教我几句韩语?”

此番两人也可并肩而坐,俞亮把眼罩翻上去,毫无睡意:“你听得懂吗?”

“有什么了不起,我也会呢。”时光小声道,“那个叫什么来着……撒浪嘿呦。”

俞亮忍俊不禁:“马门溪龙。”

时光确实不知道什么是“撒浪嘿呦”,但这句他大概能懂。那次俞亮说过后,回去他也偷偷上网查过,马门溪龙,大约是迟钝的意思。或许他是迟钝了一些,于对围棋的热爱,于对那个人的喜欢,都是后知后觉。

“时光。”他侧头望着一贯极认真的少年,听他道,“我起初的追逐,确实是为了褚嬴。但后来,是为了与你对局,也为了,你。”

“哎呀,我知道……”不敢瞧那人深情的目光,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于是时光索性闭上眼扭过头去,轻轻递上一个吻,算是续上一个搁置既久的回答。不知道说什么就付诸行动,确实是跟着俞亮有样学样。

交缠的呼吸再度错开,少年的唇角却没下来过。十五岁那年久别重逢的那人,他叫做,无可替代。

故地重游格外亲切,不知怎的,此番和俞亮一起去比赛,时光好像明白了褚嬴口中与小白龙草长莺飞的一程。大约那人在侧,便心境婉转如陌上花开。

他又想起褚嬴了,其实也无时无刻不在想。懒和尚依旧神秘,这次倒没再推脱,只是棋谱上的无名氏变成了褚嬴。

时光眼眶氤氲,朝空气鞠了一躬:“时光记得他,岁月也记得。”

兰因寺有片竹林,与梦里所见格外肖似。时光带着褚嬴梦里所留的扇子,坚信这是有缘处,于是驻足。有缘人不负所望来相见,时光抬眼时就瞧见久违的一双笑眼。

“褚嬴,你做到了!”时光抱着棋谱,眼泪不受控地落下来。

“褚嬴前辈。”俞亮亦对着空气鞠了一躬。

“好啦小光,”褚嬴依旧温柔,“有你陪我找到神之一手,才是此生无憾。”

俞亮看不见褚嬴,依旧认真道:“我一直以为围棋是孤独的,但是您让我相信,热爱可历千年万载。”

褚嬴点点头:“小亮,以后小光就拜托你照顾了。”

时光一时不知如何传这句话,褚嬴笑了笑,望着眼前的少年。一个是在这个时空第一个与他对局的孩子,一个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孩子,这一路你追我赶,他看得最真切。他想,缘分只是亲近的托辞,但是小亮与小光,确实是天生一对。

“不管是现世还是南梁,都有围棋作伴,幸甚。”

这日俞亮回来同俞晓陽报备,还带了一个时光。当日与褚嬴一弈,俞晓陽就此隐退,却一直很关注时光,也知道他看出那一着棋后,消沉了一些时日。他当时感慨亦怜惜,争棋无名局,这是那局棋教会他的。如今看着两个孩子,倒是意料之中。

“棋下得不错。”俞晓陽瞧着俞亮,由衷赞道,“回来先休息几天。”

俞亮应着,俞晓陽又望着时光道:“该立业立业,该成家成家,两不耽误。”时光脸一红,俞晓陽笑意更甚。往后,大约是年轻人的世界。

又一日,俞亮和时光受邀拍摄《天下围棋》的双人封面。时光记得这本杂志,当日有俞亮的专访,他特意买了来看,还被褚嬴吐槽过。如今,他已经与他并肩而立了。

要拿棋子摆造型,拍完后时光犹自把玩着棋子,讲了句冷笑话:“这叫执‘子’之手。下一句便是与子偕老,这是要跟围棋过一辈子啊。”搁下棋子摇摇头,语气无奈又欢喜,下一秒俞亮伸过手来,与他十指相扣:“这方是执子之手。”

时光脸一红,受褚嬴熏陶既久,这倒是常识了,只是想不到俞亮这般自如。两个人难得没戴手表,手腕坦诚暴露于空气。

——我们下棋吧。

——你下棋很厉害吗?

昔日两个小别扭,兜兜转转,终究寻到彼此。那就下一辈子围棋吧,也要一辈子都做很厉害的人。

也要与那个人,执手共偕老。



-END-

注:

1.灵魂伴侣:本文的设定为十五岁时手腕上出现对方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本文时间线或有问题,都是作者的锅。

2.钟情妄想:是患者坚定不移地认为一个其实不喜欢自己的人非常喜欢自己的歪曲信念。(来自百度)本文语境并非严肃,不妥请告知。

3.马门溪龙:“你知道有一种恐龙叫马门溪龙吗?这种恐龙从头顶到尾尖长二十米,脑袋很小,身体又长,所以它反应特别慢,有时候尾巴受伤了,要很久很久脑袋才能感觉到痛。”(《闪光少女》李由)

  1458 32
评论(32)
热度(1458)
  1. 共95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季末长歌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