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末长歌

非典型3+1，原剧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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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不知怎的，夏远和吴稼琪甫一见面就相互看不顺眼，几乎到了见面就吵的程度。

或许是因为初见时是那样紧张气氛，一门之隔，一个一身狼狈泥水，一个不明所以气咻咻相对。然而再不顺眼也没辙，不仅同在一个屋檐下工作，作为搭档还要互相配合。

起初他们谁看谁都不像警察，而对方也不负这个定位，以幼稚互呛为常态。该感激这逐渐磨合的日子，案子在一片焦头烂额中悄然推进，年轻虽则勇敢却也毛躁不知事，两人时常在杨队面前乖乖接受批评教育，也算是统一战线。久而久之，对彼此的态度也稍微软了些，没有那么冲了。

天色已晚，四下安静，大约整栋大楼里就剩下他们俩了。夏远托腮瞧着屏幕上的数据，看不懂，只得心虚一般收回目光，悄悄瞄一眼专注盯着屏幕的吴稼琪，心下不自觉有些佩服。

加班到这个点儿，夏远觉得有些饿了。不知道那人会不会如方才一般同他报菜名儿——明明虽是随口一问却也是真心关怀，吴稼琪偏偏不给他关怀的机会，客客套套把他怼了回去。踌躇了半晌，他试探性开口：“你饿不饿？”

“饿啊。”吴稼琪声音软软，目光都不曾移开屏幕。夏远竟也分辨不出她语中情绪，只得抬脚去寻点吃食。

工作繁忙，本该常备零食，今日却不巧，夏远翻了半日只寻得一桶泡面。也顾不上自己肚子饿了，毕竟人家可是更辛苦一些。打了热水泡好，径自端了去给吴稼琪。

夏远是吃惯了泡面的，忙碌日子里填一填肚子而已，久了不在意味道。此番闻到淡淡香气，却觉得有些馋。端到桌上，那人只瞥一眼：“没营养，我不吃这个。”

泡面搁在桌上，夏远没辙，抬手去拿电脑旁的小包装，又听那人道：“别碰我综合果仁。”

“你让我尝尝那个……有营养的。”夏远只得乖乖坐了，眼神儿仍未歇下。看吴稼琪盯着屏幕吃着果仁，夏远伸手夺了一包来。虽然挨一下打，不过也值了。

约莫几分钟，吴稼琪吃完了手中的一包，抖了抖包装，再看夏远这边早已吃完，心下感叹这人不懂细细品味，然后把手伸向了旁边的泡面。温度刚刚好，就是稍微久了那么一点，不过赶紧吃也不妨事。

目瞪口呆看着那人把一桶泡面吃光并未给自己留一口，几欲开口都被她用眼神挡回来，夏远委屈，夏远不说。末了他瞧着吃得饱饱继续投身工作的小姑娘无奈地想，看来一桶不够，下次要泡两桶。

 

 

2

夏远失恋借酒消愁的当晚，吴稼琪捡回家一只吃了盐的刺猬。她在酒吧嘈杂中寻到那么孤零零的一人，对着满桌的酒瓶，趴在桌上不省人事。大约是心下痛苦不愿清醒，纵使路途颠簸晚风微凉，夏远一路也未曾言语，一颗脑袋昏昏沉沉，随着行车不停往吴稼琪肩上靠。那人醉酒的模样怪招人疼，车子空间又狭小，吴稼琪无奈，只得别过头去，努力无视肩上毛茸茸的存在。

事实证明苹果园的苹果是投喂心碎刺猬的绝好食物，第二日晨光里夏远略带苦涩地诉说自己的过往时，吴稼琪如是想。风花雪月或许令人感喟，但于吴稼琪而言，只有关于母亲的真相值得倾注精力，是以感同身受并不容易，不过她还是听完了他的故事。

那之后他们的距离近了些，工作时间大多默契，私下里也不过止于拍肩的懂得与疏离。心照不宣的一点大约是特殊的发泄方式，心烦意乱时，一同去靶场寻一方静寂。

分别有些令人猝不及防。已是下班时间，打量相处已久的办公室时，吴稼琪不可避免地有些感慨。四下无声，抬眸时但见夏远端着一桶泡面进了屋。

“还没吃饭吧？”窗外天色渐次暗下，他按开电灯开关，把泡面搁在一旁，回身看清她讶异神情，“一会儿我帮你搬东西，先趁热吃了吧。”

昨日大家一同喝过酒算是为吴稼琪饯行，明日便要出发，她现下在支队收拾一些遗落的东西。难得没有跟他互呛，吴稼琪搁下手里的箱子，自去洗了手坐在桌边，一面打开泡面轻轻拨弄着，一面在热气氤氲里语中略略有些嫌弃：“临走了，你就请我吃这个呀？”

“我要是不过来，你是不是打算什么都不吃？”夏远在一旁坐了，托腮瞧着她。因着方才收拾匆忙，她的碎发有些乱，夏远瞧了两眼，终究没有抬手。“去了北京……记得按时吃饭，饿了可没人给你泡面吃。”

“好。”正暗自感叹她鲜少这般乖巧，果不其然下一句便令夏远不好意思地挠头，“你别再自己去喝酒了，醉了可没人把你捡回家。”

末了又发展为嘴硬心软的一来一往，纵使带了些温情的味道。看她吃完泡面，夏远帮她把箱子抱到车上，就站在那儿朝她挥挥手。

“我走啦。”吴稼琪回身告别，似乎与往常下班的问候并未有任何分别。看着车子离去，夏远心下空落落的，不过他执拗相信，往后山长水远，终有再相逢之日。

 

 

3

这六年里他们到底变没变呢？

说来好笑，重逢的欣喜尚未散尽，方才开完会又经历过同事们的问候打趣，他们在办公室里相叙。

“听你方才在会议上的发言就知道，你没变。”夏远抬手指一指吴稼琪，眸中尽是笃定的熟稔。

“你也没变。”吴稼琪抬手指一指夏远，不觉抿唇一笑。

相视一笑，纵然分别六年，但此番再度携手并肩，海外追逃的决心不言自明。

但是现下，两人都换下警服穿上便装，在夏远家里再叙时，气氛却似乎有些不同，聊天不自觉多了几分居家闲话的意味。

“我觉得你这次回来变化挺大的，”夏远把晾在外头的几件衣服收了，瞧着落座挑眉的吴稼琪，“也不怎么跟我抬杠了，我还有点不适应呢。”

吴稼琪笑一笑，未作言语，夏远关上箱子坐下道：“说说你吧。”

“说我什么呀？”吴稼琪疑惑抬眼，语中略略感慨，“这六年说是在北京，其实一直在国外办案。”

“不会吧？”夏远眸中隐有波澜，“六年呐，就算没有感情经历，也得有工作经历……”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感情经历啊。”吴稼琪闻言赶紧出言打断，话甫出口方自觉过于慌张了些，不想那人更加紧张：“看情况是有人了？谁呀，是不是咱们系统的……”

对面那人语速过于快了些，看来是半斤八两的口是心非，可惜吴稼琪作为当局者也是迷糊，只得打断：“你怎么那么八卦？这六年你可变了啊，你以前不这么八卦。”

夏远仍记得自我找补：“我这是关心……”

“我饿了。”看来确实不一样了，至少学会撒娇了。夏远登时一愣，就听吴稼琪又开始絮絮叨叨境外追逃种种不易，果然是三句话不离工作，这样看来又与从前一样。

当日，为庆祝吴稼琪回北江，夏远贡献了他家最后一包方便面。这次至少是亲手开火煮的，比起上两次开水冲泡似乎显得更有诚意一些，吴稼琪仍旧在吐槽中尽数吃完。

而除却工作上在坎坷中不断取得进展之外，两人之间的关系也确乎与前不同。出战不顺，只身赴约，夏远在异国街头就地坐了，不知是不是当晚一次两次喝得确乎多了些，回神看见吴稼琪满脸关怀坐在他身侧时，竟先于灯下朦胧里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隐隐约约，夏远觉得有些话想要说出口，只是他知道不该在这样的时机。幸而她下一瞬举杯展颜，夏远便就势与她碰了杯，饮下一口酒，也将一腔心事尽数咽下。

那之后，瞧着吴稼琪关怀孙铭的父母，夏远一时没忍住，便把赞美的话尽数说出口，他自觉诚意满满，却被那人无情打断：“还去不去医院了？”自然含了羞，匆匆出门没了影。

“我收回我刚才说的话。”夏远朝着门口的方向自言自语，勾起的唇角却一时半刻不曾落下。她确乎变得可爱多了，或许是她的可爱更令他在意了，这倒是真情实感肺腑之言。某种意义上，吴稼琪也是刺猬，从前把自己包裹得太严实，如今愿意展露柔软一面，他自然乐见其成。

而刺猬与刺猬相伴，未必不是幸事。

 

 

+1

吴稼琪觉得夏远有点奇怪。

自打调回北江，因着没有专门的办公室，她自然而然把笔记本电脑搬到了夏远对面，与他共享他原本的单间。但是对桌的那人总是悄悄瞧她，说是偷瞧又足够光明正大，说是直视又在四目相对时迅速移开目光，让她无话可说。吴稼琪无奈，只得寻个与陈知远他们整理资料的由头，跑到外面去办公，虽然人多了些，却也心下清静开阔不少。

吴稼琪觉得自己有点奇怪。

单是夏远看她两眼也就罢了，本来工作上交流得多，也可能是她自作多情，总没有恶意，无需顾忌的。可现下，那人眼波一扫，她不仅没有气力与他互呛，反而觉得心下纷乱，连同工作都无法静心专注。明明已经过了少女懵懂的年岁，却还是有这样慌乱无措的时刻，当反应过来对自己的搭档产生了这种暧昧情愫时，吴稼琪觉得无奈又好笑。

经侦支队的大家觉得夏远和吴稼琪有点奇怪，或许是非常奇怪，久了竟也见怪不怪。

起先大家觉得两位不过是穿衣风格有些相似，至少老同事们从六年前就开始见证这对冤家某些地方惊人的默契。这种默契表现在细节上，就在于他俩时常给大家一种穿了情侣装的错觉，明明不是同款，但气质风格分外肖似，大约只是一双璧人看去比较合眼缘。这些甚至算不得八卦的闲话自然隐而不宣，尤其队里工作繁忙，只得私下传传。直到某一日，夏远和吴稼琪明晃晃穿了实打实的情侣装，大家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阴差阳错搞到真的了。

至于真相如何，大约只有当事人你知我知。

别的不说，吴稼琪觉得夏远六年来酒量倒是颇为长进，总喜欢有事没事小酌一杯。夏远经常请吴稼琪吃饭，有时在他家，有时下馆子，只是有没有让那人吃人嘴软的私心，就不得而知了。

赴美劝返孙铭之前，两人在夏远家中小聚。喝了一盏酒，提及与师傅的过往，夏远仍沉浸其中。吴稼琪怨念地开口提醒“该上菜了”的时候，夏远还着意纠正暗号：“可以上菜了。”

吴稼琪登时无奈：“我是说你也可以给我上上菜了。”

白糯米黑芝麻汤圆端到桌子上的时候吴稼琪内心是拒绝的，不过刚出锅的汤圆冒着热气，总比花生米强一些。

“正好就剩这一碗。”夏远这样说着，吴稼琪不禁想到自己每次来蹭饭都总是碰巧最后一包，想要吐槽，又觉有些不好意思，只道：“你们家冰箱里就没有别的存货了吗？”

“我一个人在家开伙少，所以家里都是管饱的东西，除了这个就是方便面。”听着夏远一本正经地解释，吴稼琪精准捕捉到“方便面”一词，刚要开口就听那人继续道，“方便面呢，就剩了一袋，上次还给你煮了……”

在那人期待的目光中，吴稼琪咬了一口汤圆，甜甜糯糯的，便点点头。见夏远眸中微亮，吴稼琪道：“当初不是有人说单身男人也能过有质量的生活吗？”

“话是这么说……”夏远闻言一愣，继而托腮瞧她，“不过我觉得，两个人的生活可能更有质量一些。”

假作不懂他语中之意，吴稼琪垂眸吹一吹勺子里的汤圆：“从美国回来之后，去买点菜吧。”

“一起去吧。”夏远极自然开口，望向满目惊讶的吴稼琪，“稼琪，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过有质量的生活？”

“你是想让我陪你单身？”吴稼琪完全在惊愣状态，是以出言如此，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夏远登时无语，看着眼前姑娘后知后觉微红的脸颊忍俊不禁：“不是，我是想跟你升华一下同事情谊。”见小姑娘还是没有反应，他盯着她的眸，一字一字，“我喜欢你。”

这酒明明这么柔和，为何如此令人上头？吴稼琪心绪纷乱，却见他眸中认真神色，分明不是醉话。

她垂眸，拿着勺子搅一搅碗里的汤圆，抬眸时轻轻莞尔：“好吧，回来之后一起去买菜。”见夏远面露惊喜之色，又道，“不过，以后你可要负责下厨。”

仅有彼此知晓的浪漫秘密，似乎是心动既久，水到渠成。成功劝返孙铭，回国之后，夏远与吴稼琪坐在警校操场的长凳上。夏远说起他与师傅的过往，也说起他的顾虑与怀疑。吴稼琪听着，只叹相遇太迟，他们的过往，彼此注定无法并肩亲历。她侧头望向他蹙眉神情，言语中是宽慰更是坚定，却也不无疑虑：“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他伸手，隔着一截长凳攥住她的手：“因为我信任你。”

周遭嘈杂里独有一隅安静，她反握住他的手，所说也是他的心声：“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事，我都会跟你站在一起的。”

于岁月洪流中相遇，细水长流相伴处亦有怦然心动时，已是幸事。纵过往蹉跎，前路未卜，至少此刻执手予一寸温度。往后山长水远，幸得与子偕行。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