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乾】故梦

李承泽x李承乾

有私设 OOC和BUG见谅

BGM:橙翼《故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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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泽也曾有过一段绮丽而安静的年少时光,后来回想时总觉得虚无而不真实。他自小醉心诗书,一卷在手静坐时,便是久久光阴。那时他从不考虑其他,他原以为如母亲一般痴迷于所爱之事,至少可以于沉浮中保住性命,他原以为的。

彼时他身后总跟着李承乾。李承泽性子安静,本不愿与什么人亲近,李承乾是个例外。不仅仅是血脉相连,哥哥照拂幼弟,更多大约是不忍心看那人蹙眉失落。自家弟弟这样纯稚这样美好,又怎舍得嫌他扰了光阴呢。

彼时秋夜总是冗长,晚风凉凉,宫闱一隅也有片刻清闲。李承泽半躺在椅子上,一旁的案上搁着一卷旧诗一碟时新葡萄,而他只看向身侧——李承乾身量还未长成,也要学着哥哥的样子躺着贪得一分惬意,李承泽自然拗不过,便叫人做了一张小椅子,并排放在一起。

长廊有风,原是绿藤缠绕,白日大片荫凉,此刻却只有黑乎乎里影影绰绰摇晃。李承乾仰卧着,拿袖子揉眼睛,不多时困意袭来就要睡过去。李承泽就拿手拍拍弟弟的脸,手是凉的,声音却带些暖意:“别在这儿睡觉,仔细着凉,喝药又要哭鼻子。”

旁的没有入耳,只听见“喝药”二字,李承乾一个激灵坐起来,噘噘嘴小声辩解:“我才没有哭鼻子。”

李承泽瞧着弟弟的模样忍俊不禁,伸手拿了一颗葡萄,剥了皮往弟弟口中一送。李承乾就乖乖张嘴吃了,小脸蛋圆鼓鼓咀嚼的间隙,又惹得哥哥忍不住伸手去捏一捏。

李承泽觉得弟弟像个奶团子,软软的很好摸,此刻奶团子吃完葡萄,眨巴着揉碎了星光的眼睛,缠着二哥要听故事。

“我能有什么好故事?”李承泽无奈,“讲些风花雪月的,你又如何懂?只盼你快些长大,能与我谈论诗文才好。”话虽如此,心里却努力寻找着小家伙感兴趣的话题,看见廊顶藤蔓垂下,心念一转,“不如就给你讲牛郎织女,虽是老生常谈,却也是一段佳话。”

李承乾没再犯困,只是认真听着,李承泽又道:“知道什么是不合时宜吗?如今入秋既久,天气渐凉,葡萄藤都空无果子了,我们却在讲七夕故事,这就是不合时宜。还有啊,良辰美景,花前月下,本该是佳人在侧,我却在这里陪你,这就是不合时宜。”

李承乾听不懂,只是问:“二哥,那你是葡萄成精么?”

正吃着葡萄的李承泽闻言一愣,旋即笑起来:“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是葡萄精,总归是要回到书里去的。”

风又起了。彼时他原以为这样如寻常人家一般平静愉快的日子会有许许多多,他原以为的。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或许是自己被父皇召见夸赞,言语间隐以机锋试探;或许是承乾送来自己最爱吃的糕点,喜滋滋吃下后却呕吐不止;又或许是,在承乾被封为太子那日,便已经有了嫌隙——

李承泽无暇记得。他又怎么会知道,那日糕点下药是父皇所为,为了让情谊深厚的兄弟一朝反目,这位帝王不可谓不煞费苦心。自然,他成功了。母亲身为嫔妃尚可诗书为伴,可是李承泽,他身在皇子之位,不得不争。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没得选择。

他看着少年长大,以一种厌恶又欣慰的扭曲心境。他从前视为小白兔的弟弟,自然也至多只是心眼坏点的小白兔,比起他,不是对手。棋局上看似黑白对垒分明,实则有一方占据上风。所以李承泽看李承乾的眼神,总带着点悲悯神色。

后来李承泽见过了范思辙,他原本对范思辙不感兴趣,不过是以他要挟范闲罢了。只是一见,却觉这人颇为有趣,听他道:“听闻二殿下也颇为欣赏我哥才学……殿下果然有眼光,我哥这《红楼》真是当世奇书,我们书局开张必定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殿下放心,我会催促我哥多写的!”

许是日光有些耀眼,李承泽微微低头,听着范思辙一口一个“我哥”,言语间满满都是对自家兄长毫不遮掩的仰慕与信赖。他突然想起儿时,人前人后以自家二哥为傲的李承乾,不由得摇摇头。自己心底,或许真的很羡慕范家兄弟罢?虽有龃龉,归根到底是勠力同心——那是他羡慕不来的关系。而自己,如今唯一能做的便只有与弟弟明里暗里相争罢了。

起初他也抱了不至于恩断义绝的幻想,父皇面前时常拌嘴,两派相争已不是秘密,可也只是相争而已。最妙是父皇心意猜不透,他不自觉与对方交换眼色时,李承乾也向自己望过来,心里便带点安慰侥幸,到底是棋逢对手的默契。只是偶尔相对而坐时,看见李承乾的眉眼,总觉得陌生多于熟悉。

是了,他们很久没有一起谈心了。自然而然走散,再辨不清几许假意真心,仅此而已。或许并非不愿谈心,只是年少情谊不再,只剩虚与委蛇,相对时大约自己都厌烦。

李承泽不愿意承认的是,倘有单独相对的机会,他忍不住的或许并不是亲手杀了李承乾,而是想伸手捏捏他的脸。

如是过了很久很久,院里的藤蔓枯萎又重生,年岁渐远,没人再见过李承泽椅子旁边那把小小的椅子。

那一日范闲过来时,李承泽还在吃葡萄,晶莹剔透的一盘。尘埃将落,眼前人似乎是无波无澜的平静,范闲忍不住开口:“你还真是爱吃葡萄啊……”

“日子太苦,总要吃些甜的……”话音未落,李承泽呕出鲜血,范闲始觉不妙,只是已来不及。

几日后,李承乾亦死。又数日,暮色四合时,两座坟挨在一处,荒野中无人问津。范闲默默立了一会儿,又想起那人最后的话,倒也平静释然。他说,生不得同衾,死终得同穴,也算得圆满。

李承乾素爱丹青,走后留下许多画作,本是要一把火烧个干净的。范闲记得,昔日范若若为自己调停周旋时,曾无意中撞见太子的心事。他笔下画作,端的是美人如花隔云端,飘飘渺渺分不清虚实,但此中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心意昭然。没人知道,太子殿下心仪之人是何人。范闲眼尖,画稿中瞥见一张与众不同,画的是葡萄藤枝枝蔓蔓,底下仿佛有两个影子,模样朦朦胧胧再分辨不清。

——他是葡萄精,终究要回到书里去的。

旧时年月里故梦依稀,梦醒时,却笑梦中人不合时宜。廊下又有风过,饶是心事切切,再无他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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