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黑】人间值得
二刷归来依旧为限黑流泪
-
伐木声自远而近，地面下陷，丛林坍圮，群兽四散。人类的踪迹扩张蔓延，以可怖的力量，搅破周遭原本的平静。自梦中惊醒，小黑加快了步子，试图逆流而行，逃出生路。猝不及防脚下一滑，从断崖坠落。地面已经残破不堪，往下，是断井颓垣，周遭大片空白抓不住，甚至来不及呼吸——
这次我就要死啦，他想。似是认命般闭上眼睛，再睁开却是一个激灵，被裹得结结实实温温软软。
又做噩梦了。小黑在心底叹口气，上次如这般醒来，仓皇逃窜后遇见了风息。他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小黑一路狼狈孑然一身，至此遇上一个家，不安仍未全数消解。可是风息温柔的声线，洛竹开怀的笑颜，虚淮冷冰冰却依旧关切的目光，还有天虎递过来的酒肉……一切都是那样真真切切。小山洞擎一方静好温暖，他难得吃得香甜睡得安稳。
可那之后呢？纵使真相已经残破不堪了，可是稚嫩纯真如小黑，仍然愿意选择相信这世间善意，后知后觉明白注定的劫数。风息留在故土，长成一株树，枝繁叶茂，蓊郁苍翠。小黑并不觉得他是坏人，他只是走完了自己选的路。至少曾经温柔珍贵，假意真心莫辨亦无妨。只是自己，又算是什么呢？从一开始，就只是棋子吗？
这是你对我好的原因吗？小黑想起自己曾经这般问过风息，彼时那人避开他的目光，不言不语。
妖和人一样，相互之间，终究不能全然信任的吧。那师父呢？小黑私心觉得，他是与众不同的。
懒怠思考这样无解的问题，自半梦半醒的倦怠中醒来，觉得身下格外柔软温暖，蹭了两下，方才察觉到近在咫尺的呼吸。小黑当即愣住，徐徐转头，对上某人含笑的眸，虽然被身上猫儿吵醒却也不恼，眼神尚有些迷醉朦胧困意，越显得温柔宠溺而不自知。小黑只觉得身上迅速升温，只听那人悠悠开口：“睡醒了？”
小黑大脑当机了几秒，方才反应过来，一溜烟跑下床，“噌”地钻进门后，露出一双敌视的眼睛。夭寿了，这人怎么这么好看，方才差点就沦陷了，真是美色误事。
无限毫不在意，淡淡瞄他一眼：“跟你说了，不要哪里都藏好吗？”
“你你你……”小黑不听他的，愤愤跺着爪子，“竟然趁我睡觉占我便宜。”
“明明是你主动往我怀里钻。”无限无奈，猫儿显然是梦魇，觳觫不已，当然要搂了在怀好生安抚了。
“都说了要订两个床的房间了！”小黑依旧死死扒着门，以眼神发泄不满。
“钱要省着点用。”无限淡淡道。
“切，小气。”小黑晃晃脑袋，恍然惊觉，“胡说，双人大床房比两张单人床还贵呢！”
无限默默想不出借口。徒儿学聪明了，不好骗了，这可不妙。现成的猫儿，不搂着睡岂非一大损失？
话说回来，已经这么久了，跟最亲近的人肢体接触竟然还会害羞啊。也不知道是谁当初远远跑过来扑在自己怀里，紧紧抱着自己哭得泪流满面。无限兀自腹诽，只听角落猫儿一本正经抛下最后的警告：“以后，只能我占你的便宜！”旋即大难临头般一溜烟跑得没影。
“……不要乱用词。”无限当即愣住，待说完这句，方发觉自家徒儿早又没听见。
不知是害羞还是生气，总之大清早心情简直一团糟。不过也好，梦醒的疏离与无措尽数忘掉，也不再纠结那个费解的问题。小黑晃晃头，变成孩子形状，大摇大摆上街去——才不要理房间里那个人呢。
晃晃悠悠左瞧右瞧，没到过的地方对小黑来说总是显得格外新奇。慢吞吞走到冰激凌店，一眼就相中想要的口味，脱口而出：“无限，我想要这个！”
不妙。小黑缓缓回头，方想起人形提款机今日没有带在身边。默默叹了口气，也只得作罢，总不能用偷的——毕竟是小孩子的身体，怎么好意思去扰乱人家治安。
小黑慢腾腾往回走。怎么就忘了带钱呢？怨不得今日觉得路长格外无趣，一定是因为没有钱的原因，才不是因为没有无限呢。
混得久了，也渐渐懂得些人类交通规则。小黑在红灯前面驻足，抬头时，却瞧见对街一位小姑娘格外激动，她身侧那人，不是无限又是谁？
瞧着无限保持淡淡微笑，小黑咬紧了牙暗暗发狠。就让他和人家小姑娘继续耗时间算了，才不要回去找他呢。
可怜小黑年幼，涉世未深，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吃醋”一词，真正陷入这种情感时却浑然不自知。
刚想掉头跑，突然那人的目光注意过来，小黑抱怨无效，只听熟悉声音遥遥唤：“小黑！”
“这是我家小徒弟。”小黑听见他对身边姑娘介绍，而小姑娘已经含笑望过来，总不好开溜——礼数还是要顾的。等一下，谁是你家的啦？
无可奈何一步一磨蹭，过来打个招呼，小孩子声音软软，气氛亲切可爱。无限似乎颇为欣慰点点头：“时候不早，小朋友要吃冰激凌，我们就先走了。”
小姑娘挥挥手远去，小黑终于按捺不住开口：“你怎么知道我要吃冰激凌？”
“随便说说。”无限面不改色，瞧都不瞧他，继续前行。
“你……”小黑咬牙切齿，“总是拿我当挡箭牌，能不能注意一下，不要到处都惹桃花……”可恨当事人数百年就是这般受欢迎，对此自在习惯，此刻云淡风轻挑一挑眉，方发觉离家出走后再度自投罗网的猫儿絮絮叨叨说起气话格外有趣。
“我请你吃顿饭吧。”无限一开口，小黑的念叨果然停止。待到汉堡和冰激凌端上桌，小黑霎时两眼放光，到底是小孩子心性，遇到人间美味，只好缴械投降——简直是毫无原则的原谅。
吃得香甜，气也消解了大半，某人就坐在自己旁边，头发太长，顺手摸一摸，手感不错，柔柔软软不得不贪恋几分，再一使力……糟糕。那人低低“嘶”了一声，果然拽疼。小黑手一抖，冰激凌落下一滴，自觉下一秒即将小命不保。抬眸时，那人却不像是生气样子，只是蹙眉，伸手抚过小黑发顶，一通乱摸。
……果然是报应不爽。
小黑甩甩身子，好不容易从魔爪逃离，咬着汉堡含混不清唤他：“无限。”小孩子声音柔软，最易把千钧重的事儿，当寻常小事随口一问。“你对我好，是什么原因呢？”
无限微微一愣，旋即笑开，实属难得——一勾唇便是春风拂面动人。他想了一想，似乎答案并不确定，语气却格外正经：“大概，是因为小黑值得吧。”
他不意自家猫儿会这么问。他对他好，最初不过是阴差阳错抓错了人算作补偿，后来实在见人天赋异禀想要收他为徒，而到如今……
到如今，竟是羁绊深重，硬生生分不开了。
他唯一知道的是，小黑值得。自闻说他被风息盯上，危在旦夕奋不顾身去救的那一刻，他方才意识到小黑于他生命中分量之重。自小家伙毅然决然瓦解掉空间，波澜不惊自有分寸的那一刻，无限知道，他值得最好的一切。那可是他等了几百年的猫儿啊。
小黑听得一句答案，似懂非懂点头，口中的汉堡也忘了嚼，只愣愣抬头瞧着那人。
他又何尝不是呢？妖的命，或许是无望逃窜，流离终日；又或许是抱团取暖，与人类为敌。可是遇见无限，似乎一切都不同了。他已经不知道眼前人是不是谪仙至此，信手描摹——世间温柔，大概都是师父的模样吧？
说来奇怪，尘世走过一遭，明明是坎坷不易，只是似乎遇上眼前人，便觉一切都值得啊。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