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陆夏至24h】仿佛天和地在挑选我跟你

——12:30——

标题取自歌曲《甘心替代你》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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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仿佛天和地在挑选我跟你,如像我亦重遇了生死。”

01

陆离年少时,也是意气风发,眸中有星辰的。

彼时他在警校念书,一腔热血兀自烧着,功课优越,父母恩爱,似乎万事皆是不可得的完满。陆离生得好看,在警校也有一众朋友,闲时出去混一晌,总不至出格。彼时陆离做着关于那个年代的梦,老旧MP3里放着粤语歌,苍凉或是哀婉到骨子里的调子,久了总恍惚真正身处那流光溢彩的种种。

那日夏夜微凉,他在街头,半敞着外衣。平日灯红酒绿非他所念,夜渐深沉时,街角方得一隅安静。陆离兀自抽着烟沉吟着,忽然便听得不远处声声吵嚷,有人喊着捉贼。陆离当即掷了烟头,未涉世事的正义感几欲燃起,步子跟紧了那人仓促而逃的背影。

熟稔地越过街头巷尾,那人急了倒一股子逃跑求生的劲儿,可是陆离不惧——他体力好,也有耐性。于是终于擒住那人,头一回街头碰上这起子事儿,只是米兰达规则还没念完,倏然身后一痛,生生失了力气。

原是被那人的同伙暗算了,到底是年轻没个心眼。明知道四下无人帮忙,自个儿还是先一步捱不住了,陆离眼前一阵眩晕,便陷入无尽黑暗。

单车吱吱呀呀摇摇晃晃,车上的少年人儿倒是着力把车子蹬得飞快。他是个小律师,其实还是法学专业的学生,只不过已经在四处接案子了。这不,白天忙着见当事人,资料装了满头满脑,天天回学校都已经是这个点儿了,原以为街上该没人,遇上这档子事儿倒是意外。自远及近,急匆匆刹住车,琢磨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能见死不救,或许还能做好事留个名,顺便赚点钱,赚个名声也好——去去去,自个儿不是那样的人。于是小律师拨通了急救电话,等待的间隙,他下来看顾着倒在地上的那人。

少年眉目如画,只是面容失了血色。小律师忽然怨起自己急救知识的贫瘠来,手足无措地站着,好担心他就这样醒不来,只好默默为他祈祷。

张成海见到小律师的时候,陆离尚未醒来,一切残忍不堪的真相仍在继续沉睡,至少不为当事人所知。张成海看着那孩子抱了一叠资料在看,着急要走的样子,莫名多了几分好感,问他叫什么名字。

小律师闻声站直,笑容诚恳。前辈好,我叫池震。

彼时他还是少年,再独当一面也不过是个直率的孩子,尚且没学会拿“金鳞岂是池中物”的句子推介自己。彼时他微微一笑,眼底有光。

后来池震想起,知道自己救了仇人的儿子以后,倒是喜忧参半。再后来在法庭上遇见处处与自己针锋相对的陆离,池震心底暗恨自己当初没有直接把他撂在马路上。

后来的后来池震感慨似的提起这茬儿,陆离奇了,死活不信,问他为什么从来没提过。池震说,你不愿想,我就不愿提。我这是照顾你弱小的心灵。

是了。那一天之后陆离的世界就此坍圮,只剩满地碎片,而把他一点一点拼回原状的,恰是原以为就此擦肩别过的人。

池震。

02

案子繁冗毫无头绪的时候,陆离都要靠药物维持,不眠不休本就疲劳至极,加之精神压力大,几乎头痛欲裂。但是池震来了之后却大不一样了,明明依旧是一刻不停的奔忙,却尚有难得舒心的片刻,仿佛池震这人有让气氛就此安稳维持下去的神力。

董令其费尽心思在车里安了监听,这边厢两人早已心照不宣统一口径,一日,觉得不能辜负了这监听设备,索性也不言不语,陆离顺手拧开了车载广播。

里头的音乐还是很久之前下载的,陆离整日忙碌也有好些时日没听过了,此刻乍听竟也恍如隔世。桦城的雨说来就来,两人默然无语,雨刷在眼前晃动。

“仿佛天和地在挑选我跟你,如像我亦重遇了生死……”

池震偏头看向陆离,见那人眼底隐约有光。气氛恰到好处,没人舍得打破,及至快下车,池震方悠悠开口:“听这么老的歌啊?”

“还好吧。”陆离答应得模模糊糊。

有那么一阵子他们彼此默契到可怕的程度——他们其实并不相熟,连对彼此的了解都仅限于对方无趣的脾性和职业,还带了家仇的有色眼光。只是天台上的风似乎刚刚好,以至若是真的独身一个身边无人,可惜了。

只是造化总是弄人的,人生里起起伏伏都是一晃而过,几乎回不来神。陆离回神的时候,真到了自己重新把警服穿得齐整,挂上“副局长”的名儿的那一日。楚刀的笑语和张局慈爱的眼光似乎还在眼前,只是那一身警服只能由自己替他们穿好了。陆离心头发涩,摩挲着手中挂过彩的酒壶。

“你说我这身警服能不能穿到退休啊?……池震。”

或许没有结局,才是继续等下去的理由。

他们曾在每一个街头擦肩,误打误撞共行了这么一程,或许也有再度见面的缘分,也未可知。

董令其死后,真相被桦城久违的晴日照得明晰。四处调停周旋的人变了,这次是他为了他。索菲来瞧池震,把外头的消息说与他听。陈先生当了污点证人,董令其罪名昭昭,池震的罪责因而被洗刷干净。

索菲觑着卧榻上的池震叹口气:“陆警官是真的为你费尽心力了,你赶紧养好了身子,亲自登门谢谢人家吧。”省得明明挂牵得很,偏偏不说。索菲腹诽道。

“谢啥,那是他应该的。我还救过他呢,真是报应不爽,这次轮到我被捅了一刀。”池震翻个白眼,虚弱地哼哼两声,“这要是我身子好好的,我自然安排万全,哪里用得着他?只恨自己扎挣不动而已。”

唯有他知道,他们彼此相欠的,是算也算不清,更是还都还不清了。

桦城的雨依旧来了又去。

这日周末,在家陪母亲和一诺吃过饭,陆离照例去看池妈妈。没有池震在身边的日子,池妈妈渐渐也习惯了陆离的照顾。若说再无芥蒂也无人相信,只是,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大约是有人来过,桌上摆着一袋水果,尽是池妈妈素日爱吃的。陆离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不禁感叹这人也太了解她的喜好了。池妈妈关了电视,含笑让陆离坐了,忙招呼他吃水果。

谁料陆离语出惊人:“阿姨,池震来过了吗?”

03

郑世杰几乎是喜笑颜开地进了门,在眼下案子毫无头绪的当儿,这副模样在陆离看来就很不舒服。岂止是不爽,简直是欠揍,这小子升任队长了,平时工作能力也没问题,就是有时候毫无眼色——陆离这么想着,已经揪住了郑世杰的衣领。

办公室的同事们齐齐噤声,为郑世杰默哀。

郑世杰似乎对这种威胁已经习惯,尬笑两声:“师哥先别恼,你看谁来了!我昨儿还念叨着,案子太多,要是有位靠谱的来帮工就好了……”

这小子还真会避重就轻,陆离想起他昨儿明明是不小心说了一句“要是震哥在就好了”,惹得自己一阵黑脸。于是冷下脸盯着郑世杰:“鸡蛋仔,咱们刑侦局再忙,什么时候轮到找外头不三不四的人帮忙了?还不赶紧去做好你的工作。”

郑世杰一面满口答应一面思量着脱身的伎俩,众人的目光却早已不在他们身上。温妙玲望着门口,愣愣唤了一声:“池震?”

池震委委屈屈,自己怎么就成了不三不四的人了?眼神交汇的当儿,池震率先开口:“陆局,无业游民实在是无处可去了,能不能暂且收留我,赏口饭吃?”池震想着,自己所言不虚,律师资格证没了全是拜眼前这人所赐,陈先生那边一切垮台还不是与这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当然,谋生的本领池震从来不缺,他只是想找个由头让陆离负责而已。

郑世杰瞅准时机逃离现场,陆离站在当地,愣愣看着池震自远而近。

“一年没个消息,你躲债呢?”陆离冷冷开口,声音极轻。

池震本想了各种周旋应对的招儿,以为自己可以足够从容,一听到那人的声音却立时软了下来,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在那人眼光底下无处遁形,只得面露怂色,着意靠得近了些,压低声音:“陆局长,钱的事儿咱能不能回头再议?别说三十万了,现在是身无分文。”

此间意味你知我知,威胁和试探渐渐不露锋芒,为好久不见的了然而裹挟。在外人看来,有如亲昵耳语。

池震靠得极近,近得他清晰地听见陆离低低笑了一声,继而胸前一痛,那人的拳头就要落下来。池震慌神,柔声拦住:“别打别打,哥,我伤刚好,好不容易留了一口气。”他不是不知道对方没有真打的意思,大脑一热补了一句,“小蜜蜂给我炖汤补回来的。”

然后拳头就真的落下来了,这次是真打。池震悔不当初,感慨自己真是有惹陆离动手的潜质。

陆离眼光冷冷扫了一圈,见大伙儿神色各异,此刻方各自知趣散了忙各人的事儿去。

池震站在当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兀自尴尬,但见陆离深深瞧了自己一眼:“雨停出警。”

“啊?哦!”池震喜不自胜,拼命点头。又听陆离轻轻撂下一句:“我也会炖汤。”继而自旁边擦身而过,快步离开。

合着还记仇呢?池震忍俊不禁。

案子当前,连轴转的几天,自然顾不得叙旧更顾不得伤春悲秋。历了这么多的事儿,谁跟谁的默契,似乎一如既往。

04

刑侦局众人难得一聚。

忙完一切,郑世杰兴头起来张罗着要吃饭庆祝池震回归,大家也都想借机好好放松一下,众望所归,陆离不答应也得答应。

席间一二倒也有趣。譬如老高要给老石斟酒,被老石拦下:“我还是少喝,回去闺女该担心了。以茶代酒敬你吧。”譬如每一道菜上桌,自然先端到唯一的女孩子妙玲前面,妙玲一贯都是团宠的。譬如大家又一副家长模样,替郑世杰担心起他的终身大事来,当事人只苦哈哈敷衍着。譬如,池震极自然地往陆离碗里夹了一筷子菜,陆离偏头瞧他,池震倒毫不在意继续吃饭,陆离就给池震夹了大筷子的菜,动作倒像是发狠。于是余下的时间大家愣愣看着两人互相夹菜,明明是关怀的行为硬生生看出火药味儿来。

陆离埋头吃饭,一个晃神仿佛身边的人从未离开。身边的筷子伸过来,碗里又多了些菜,竟像是熟门熟路做惯了一般。一切都真正松懈下来回归安妥的时候,不知为何心头的酸涩反倒涌起来,眼眶氤氲的瞬间,陆离慌忙拿起酒杯饮下一口,妄图遮去一瞬的失态,可惜依旧徒劳。

温妙玲兀自低头吃着,一抬头看见陆离眼眶微红,不由关切:“怎么了?”

陆离笑,扬了扬杯子:“酒劲儿太大。没事,吃饭吃饭。”

“师哥你以前也不这样啊……”郑世杰疑惑嘟囔,看着杯中酒。

池震没有回头也能想见那人欲盖弥彰的无措。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陆离酒量之好,亦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身边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从何而来。

一时无声。本来也吃得差不多了,大家便纷纷搁了筷子。陆离着意调节气氛,干了杯中酒:“难得高兴,走,请大家唱歌去。”

郑世杰觉得师哥今日所作所为格外令人疑惑。好在小伙子也没多想,几首伤感情歌下来,自个儿着实真情实感了一把,正感慨着情路不易,发觉大家好容易憋住了笑绷着脸好言宽慰。

陆离安静点了一首歌,是初遇那日的那首,也是车中并行的那首。音乐响起,世界倏然安静。晦暗不明的情绪里,陆离的粤语听来意外的相宜。

“仿佛天和地在挑选我跟你,如像我亦重遇了生死。”

一曲唱罢,大家着实为之惊艳,尚且兀自愣神,唯有池震一脸了然,带头鼓掌:“陆局深藏不露,青旅的时候就瞧着你像麦霸了。”

陆离倒不意他这样说,想起自己彼时一袭皮衣立在歌房里查案的模样,眯了眯眼,顺势拍了拍池震的肩。

玩久了却也倦了。大家都喝了酒,不便开车,老石要捎老高一程,妙玲和鸡蛋仔说去打车,问起陆离和池震,说是溜达着回去,嘱咐了便各自散了。

05

出门的时候才发现桦城的雨又是如约而至。雨中万物模糊,眼前人倒洗刷得清晰。池震站在伞下,微微提高了声音:“陆局,共行一程吗?”

陆离挑眉:“我带伞了。”

池震一双笑眼闪烁,是不容置疑的耍赖语调:“我伞大。”

伞下步调总是心照不宣的默契。没人在意他们去哪,兜兜转转之后,终究是要往一个方向走的。

——他是他的来处,也是他的归途。

“陆离。”

“嗯?”

“这个世界已经变得美好一点了。”他的声音在雨中散开,极轻却极有分量。耳畔复归滂沱雨声,一场恣肆淋漓。

陆离轻轻笑出声。经历了命里那么多不完满,却在摔下崖边的前一秒抓住了对方,虽然依旧摇摇欲坠,却也只剩向好的态势,不能更糟了。既曾并肩,何妨继续同行呢。

恰如眼前人,是天地注定。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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