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春朝 | Inception

『时间』0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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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盗梦空间AU,筑梦师肖鹤云x植梦者李诗情,背景架空,全是BUG和私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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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鹤云坐在桌前画图纸的时候,目光偶尔落到对面的李诗情身上。午后的阳光照得人懒懒,小姑娘在阳光跳跃间凝神细思,对肖鹤云耳根染上的红晕一无所知。

成为一名筑梦师是肖鹤云自儿时开始的梦想。原因无他,肖鹤云自诩胸无大志,唯一目标是挣大钱,自小深谙这行有利可图。谁料十几年间浪潮迭起,因着巨大风险与价值,盗梦逐渐成为官方把控的行业,人人须得持证上岗,每次任务都得先行报批,必要时也为官方所用。

李诗情今年还没毕业,刚刚考了资格证,被安排到肖鹤云团队实习。与肖鹤云以往搭档不同的是,李诗情是位植梦者。盗梦行业起初只有“盗梦”一说,后来才有了“植梦”的概念。一为“侵入”,一为“掠夺”,两派理念自然不同,于是也多得是源流传统之争。

而其实,人的念头何其复杂,无论是否牵涉到情感层面,多的是不得已而为之。盗梦未必是恶,植梦也未必是善,个中道理身处这行自然懂得。

 

此时此刻,肖鹤云画完最后一张图纸,却并没有起身惊扰这一方静好安稳时刻。他假作无意,新建一张画布,落笔时却是对面女孩的眉眼。

李诗情手中是新任务目标的资料,半晌,她抬起头,却见对面的肖鹤云狂按退出键。

“没什么,”肖鹤云扶一扶眼镜,“……画废了一张。”

分明是欲盖弥彰。于是李诗情起身走到他身边,肖鹤云捧着方才的图纸给她看。太近了,以至于窥见小姑娘在看到画稿时眸中一瞬的惊艳神色,佯装镇定与她对视的肖鹤云几乎掩盖不住狂乱的心跳。

——众里寻她千百度,遇到自己的灵感缪斯什么的,才不会承认呢。

 

 

第一次见到李诗情时,肖鹤云就为她眼底的天真神色所吸引。那是未涉世事的澄澈透明,一如几年前的自己,初入行谁不是一腔热血。

新搭档总要磨合,进行一些低难度的梦境测试。于是两个人共享梦境,先自李诗情的梦境开始。

梦如其人,诚不欺我。小姑娘的梦境是动漫风景的明媚线条,看去便赏心悦目。“你可以加一些大胆的构造。”并肩而行徜徉其间,肖鹤云同她讲,“这样好时刻提醒我们现下是在梦中。”

梦主可以操控梦境的形态,李诗情点点头,于是出现了一些折叠和翻转的构造。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的小姑娘,给出了最明快直接的改动,线条简约流畅,连一旁的肖鹤云都不觉感慨,原来现实中场景的描绘也能偏离原点走向另一种可能。

“看来你的潜意识还是比较友善的。”周遭风平浪静,李诗情侧头对肖鹤云道,“这里简直像世外仙境……”

下一秒,察觉到不远处的异样,小姑娘本能地攥住了肖鹤云的衣角。梦主是没有防御者的,梦境中出现的路人是肖鹤云潜意识的反映。李诗情颤抖着惊觉,缓缓靠近的是一群丧尸,在晴天碧水的底色里,场景犹为骇人。

“对不起。”潜意识的警觉岂能一时一刻控制,肖鹤云牢牢牵住了她的手,“别怕,现在是在梦里。”

来不及反应,被丧尸包围之前,他将李诗情护在身后。极力抑制自己四处乱看的冲动,李诗情喃喃道:“我为什么还不醒来?”

 

被攻击的前一秒,镇静剂失效,李诗情从躺椅上惊醒,周身冷汗涔涔,同时醒来的肖鹤云迅速从旁边的椅子上弹起,几乎是飞扑到她身前,半蹲在地上望进她的眼底:“对不起,那些都是我的潜意识……我不想伤害你。”

她觳觫不已,眼眶氤氲,他下意识就伸手握住她的手,旋即意识到在现实中这一动作的逾矩,刚要抽离,便被她紧紧回握住。

李诗情紧紧攥住肖鹤云的手,似乎能从他身上汲取一点点暖意,以自周身的凉意中渐渐回温。肖鹤云也不言语,只满是担忧地望进她的眼睛,她有一瞬的失神,又在久久的静默里逐渐找回了人间的温度。

良久,她略带不好意思地将手从他手中抽离,肖鹤云耳根一红,才后知后觉两个人抓得太紧。李诗情望着他道:“你受过潜意识的训练?这不会干扰任务吗?”

肖鹤云点头又摇头,想起自己那些旁门左道和方才的意外,略有些不好意思:“我学过,还学过反潜意识攻击……对不起,以后不会让你经受这些莫须有的危险了。”肖鹤云认真道,“从我本人知道你是谁,到我的投射人物知道,需要一定时间适应期,因为‘他们’毕竟只是潜意识,刚刚也是第一次见到你。”其实肖鹤云的投射人物只是模样骇人,对李诗情并无恶意。

李诗情点点头。作为有了几年工作经验的筑梦师,肖鹤云自然知道,正式任务时的风险不止于此,也知道搭档磨合期出现各种情况是常事。可是他确乎不能原谅自己的潜意识差点做出伤害她的事——即使只是在梦中。

 

那之后几天,肖鹤云悄悄关注李诗情生活中的睡眠情况,担心她再被噩梦惊醒,还假作无意送给她一罐褪黑素。李诗情心下了然,看着瓶子里晶莹剔透的小熊,末了也没有下手。

关于李诗情再次共享梦境的请求,肖鹤云一开始其实有些逃避。虽然他知道都是工作必要,但他已经不再能想象倘若这样简单纯净的小姑娘再被自己的梦境所惊吓。

“搭档是要彼此全然信赖的。”李诗情仰头望着他,肖鹤云便没办法拒绝这双眼睛,“这是你同我讲的。”

在李诗情的不懈坚持下,他们一同进入肖鹤云的梦境。为了不让小姑娘紧张,肖鹤云着意改换了一下自己梦境的布景,但较之李诗情梦境的明媚亮色,肖鹤云这边暗调比较明显。

这次他们牵着手共涉梦境——反正是在梦里,陪伴总是底气。如是行过许久,肖鹤云略略讶异地发现,李诗情潜意识的投射人物,虽然都以锐利的目光望向他,但末了又无声无息离开。

作为梦中相见的陌生人,其实这才是反常。肖鹤云侧头问她:“我和‘他们’……不是第一次见吗?”

显而易见,李诗情的投射人物与她本人一样,有着超绝的共情能力。李诗情点点头,在他疑惑又热切的目光里垂眸道:“是我愿意对你卸下防备。”

 

 

两人的第一次合作是帮卢笛改善他与父母的关系。作为“白日造梦”的编内人员,这位年轻的伪装者自小患有哮喘,父母关心则乱,一直以来对他的兴趣和交友严加把控。后来他遵从梦想从事盗梦这一行,更是在父母眼里离经叛道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不过两位老人还是关心自家儿子的,是以愿意尝试这次免费服务,顺便了解一下儿子的职业。

因着都是熟人,肖鹤云接到任务后就一心扑在设计上,风格上着意大胆了点——毕竟卢笛父母也对自家儿子平日的风格了如指掌,再天马行空也不为过。以至于卢笛后来问肖鹤云,能不能把设计手稿送他收藏——当然这是后话了。

进入梦境之前,看着李诗情乖乖躺好,合眼时带着点祈愿的虔诚神色,肖鹤云心下微微一动。未知的搭档与未知的梦境,如何看来不是挑战重重。彼时他尚未预料到,在这场梦境里,他自己也做了点出格的事情。

 

与盗梦不同的是,植梦需要前往更深层次的梦境。因为梦境越深,植入理念的效果就越好,在梦境中植入的理念,到了现实中也很难消除。

当然,这样的深层梦境架构,意味着任务的难度更高、风险也就更大。植梦者这一身份,天然便与危险共生。

眼前的投射人物来自于卢笛父母的潜意识。陌生人的目光四处逡巡,末了落在了同在一隅的肖鹤云和李诗情身上,眸中满是警示意味。“我们好像被盯上了。”牵一牵肖鹤云的衣角,李诗情小声道。

“是这样,卢笛的目标是让他的父母理解他的工作,所以当话题被引向‘梦境’时,潜意识必然寻找梦主——也就是我。”大约是潜意识对自家儿子的陌生朋友抱有敌意,投射人物正在向这个方向移动。

“现在怎么办?”李诗情望着肖鹤云,这不是预演,最好的办法是消弭潜意识的警觉。于是肖鹤云轻轻在她耳边道一句“抱歉”,换了个角度将她虚虚揽在怀中,隔开那些人的目光。

这样近的距离,呼吸咫尺可闻,肖鹤云的目光尚在游移,李诗情便察觉到不远处仍在靠近的凉意。

“别动。”她轻轻道,旋即踮脚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吻。一霎周遭陷入大朵的静寂,肖鹤云堪堪愣在当地,不知是被小姑娘的反应力惊到,还是抑制不住此刻失控的心跳。

这样近的距离,仿佛一对亲昵爱人,反而湮没在绮丽梦境茫茫人海中。此番投射人物失去目标,便不再继续前进。

迅速分开后李诗情后知后觉自己的唐突,总之都是权宜之计,一切以任务为重——反正都是在梦中,算不得数的,她这样安慰自己。肖鹤云有一瞬的恍惚,毕竟他自己也未曾料到她会如此。可贪恋梦中的热切温柔的是谁呢?

 

 

那之后他们又合作了几次,包括帮助焦向荣、马国强改善他们与孩子之间的关系,似乎都牵涉情感层面。这次的新任务也不例外。

一开始接到这个任务时肖鹤云是踌躇的。盗梦行业需要听从官方调遣,必要时也为官方所用,这意味着,必要时可以对极端患者采取此种方式的治疗。

这是张成为“白日造梦”团队安排的新任务,肖鹤云其实不希望李诗情这位新人牵涉其中。但李诗情眸光笃定,同张成了解了半天新目标的情况,张成似乎对这位新人颇为青眼,当日临走时叮嘱肖鹤云多照顾她。

肖鹤云待要开口,李诗情就抱着资料那么定定瞧着他,让他一时一刻也移不开眼,更不用说开口讲话了。“我们是搭档。”李诗情向前走一步,仰脸瞧他,似是察觉到他的担忧和无奈,语气也渐渐由肯定转为飘忽,“你会陪我一起的吧?”

他自然无法拒绝她,肖鹤云想。甚至就在方才相望的片刻里,他已经有了几个设计的构想。

肖鹤云想起他曾经与前搭档刘鹏吵架。对方反复劝他,不要在梦境里设计诱发暴力的因子。但彼时肖鹤云不以为然,他诡辩的理由是,越是不合常理就越能提醒人们身处梦境,何况正常的梦境里这些元素也很常见。

可此时面对李诗情清澈笃定的眼神,他好像找到了更好的表达方式。

 

目标叫陶映红,由于在其港务新村的车库里发生爆炸,被带走调查,结果发现其在车库里制造了大量的爆炸物。面对调查,陶映红承认是自己亲手所为,并摇头强调“晚了一步”,对这些爆炸物未能发挥应有作用表示遗憾。

就在陶映红被调查不久,其丈夫王兴德前往交代,声称妻子是被胁迫,自己才是主谋。在调查二人社会关系时,发现了夫妻二人的心结所在。

五年前,二人的女儿王萌萌在大桥上因车祸不幸去世。事情的起因是王萌萌要求公交车司机提前停车,司机拗不过便在桥上停车,谁料马上发生了意外。最初二人执着于一个真相,但时光流逝而真相渐渐搁浅,更有流言蜚蜚恶语伤人,二人也逐渐心灰意冷,才希望制造公交车爆炸案以重新唤起对当年事件的关注。他们的计划很明确,一个负责造炸弹,一个负责摸路线,在即将到来的女儿的祭日引爆45路公交车。纵使没能得逞,想来依旧令人生寒。在接受法律制裁前,需要通过植梦手段为陶映红打开心结。

可恨之人如何没有可怜之处,李诗情第一次接触如此复杂的目标,心下不由得喟叹。

 

下午肖鹤云终于完成了三层梦境的设计图纸,于是晚上大家聚在一起商讨任务计划。由于这次事件的悲剧性,整个团队都笼罩在严肃沉默的气氛中。

“其实,我认识这位司机。”李诗情轻轻开口,“一直以来,印象中他都是位善良正直的好人。”

几个人心下了然。“白日造梦”的工作地点就在45路公交车沿线上,他们或多或少都坐过或是见过这辆车。倘若爆炸物真的上了车,那又会酿成何种悲剧,不忍设想。

“王兴德痛苦却清醒,他的遗憾在于‘妥协’。”药剂师叶倩点头道,“之前我们看过他受调查的录像,他一直在后悔当年自己签字而没有追究到底,所以支持了妻子后来的决定,试图弥补当年的遗憾。”

“相较之下,陶映红心死更甚,否则也不会必须借助植梦手段了。”肖鹤云道,“潜意识虽然可怖,却也有用武之地。”

“但只要人性未泯,纵使心死之人,也会有弱点。”李诗情低头看着自己在笔录上的批注,“陶映红的遗憾在于‘时间’。”

经她提醒,肖鹤云心下一动,旋即在画稿上改动几笔:“那我们可以设置一个五年前的场景。”

伪装者卢笛拿着王萌萌的照片:“我应该在浅层次梦境中出现,不能离目标太近,否则容易被识破。”

李诗情望着照片,踌躇开口:“要不,我……”

“不行。”肖鹤云断然拒绝,“太危险了。”他知道李诗情在想什么。王萌萌与李诗情实在是太相似了,甚至于她离世时与如今的李诗情是一般大的年纪。感觉到其他人在他俩之间来回逡巡的眼神,李诗情“哦”了一声,她方才确实在设想由自己伪装王萌萌的可能性,不过尚未来得及自我否定,就先被肖鹤云的过激反应吓了一跳。

因着年纪最小,李诗情到来后,成了“白日造梦”无可争议的团宠。前哨者江枫点头道:“目标的仇恨情绪强烈,不排除潜意识攻击的出现,还是谨慎为好。”

“潜意识?”李诗情脑中电光石火,立时反应过来,“那便还有一个人可以帮我们了。”

 

 

第一层梦境。

陶映红在化工厂穿行。当中的蒸汽朋克风格,是肖鹤云的手笔。很久很久以来,她将日子过成车库里的一片晦暗不明,她认为只有公交车上的爆炸声能让她失落的过往重新被唤醒。

秩序崩坏的世界里,一切更显得虚幻缥缈,突然,她为不知何时出现的白色衣角所吸引,死灰一般空洞麻木的眼底,再度燃起微亮的光。

她想,一定是萌萌入梦来寻她了。

不远处,一袭白衣的女孩有着她最熟悉的背影,却仿佛听不到母亲深切的呼唤,只是一刻不停地往前跑。

看见那样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身影,陶映红随之拔足狂奔。在事情刚发生时,她也曾如此这般,冒着下午一时许最毒的日头追赶45路公交车,末了徒劳地摔倒在滚烫的马路上。抑或是,带着仅剩的执拗披星戴月,同王兴德在江边桥上行过,看不到哪怕一点微光。后来后来,步子逐渐迟缓,眸光逐渐黯淡。

可纵使是在梦里,她也从未放弃追寻。或许是因着太过专注,潜意识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异样。

白衣女孩一径向前,跑上了一辆公交车。卢笛摘下假发,松了口气,瞬时再度提起心神。

目送目标上车,梦主叶倩留在这一层。对镇静剂剂量的把控,同样是任务成功的关键。

 

第二层梦境。

场景更加闭塞了一些,末世风格的学校,却是离真相最近的一环。来来往往的路人——多是学生装扮,来自李诗情潜意识的投射,毕竟她也曾是焦岛一中的学生。每个投射人物都捏着一张小纸条,他们自走廊行过,顺手将纸条扔到楼下。纸条纷纷然然自空中飞舞坠落,宛如漫天雪片扑簌落下。

陶映红自然记得,在她尚是老师的时候,那些来自陌生人的无端恶意。彼时舆论如雪片一般倾泻而下,铺天盖地裹挟着人走。而舆论能伤人,自然也能救人。

现实中,调查过陶映红和王兴德的事情后,当年王萌萌的事情也水落石出,可惜这一天来得太迟。王兴德听闻真相后痛哭失声,而陶映红仍是眸光空洞,似乎失却接受的力气,所以此番才进入更深层的梦境里让她接受这一事实。李诗情收集了那些陌生人迟来的善意,在梦里代为传达。

拐过弯就是陶映红从前的办公室,墙面变为巨大的滚动显示屏,上面历历写满了残酷且温柔的真相。陶映红立在当地,默默看着这些文字。

走廊的尽头是一辆公交车,与教学楼浑然一体,看起来不知要飞往何处。

梦主江枫留在这一层。这位前哨者将负责这一层的kick,末了保障任务结束后他们得以自层层梦境中跌落醒来。

 

第三层梦境。

场景缩小为一辆公交车,在外观设计上,肖鹤云曾构想过一些未来感的元素,末了还是选定了透明车厢的方案。窗外景色明媚清新,参考了第一次与李诗情共享梦境时的所见。

周遭风景皆宜,日光温柔。天地间似乎只剩一辆小小的公交车,漂浮在晴空之下,如同时光洪流里一粒小小的胶囊。车前方醒目的红色字体,提醒着现在是在2014年。

陶映红在靠窗的座位上睁开眼睛。

车辆行驶平稳,一抬眼,就见自己的丈夫正坐在驾驶座上。再一眼,陶映红彻底愣在当地。

一袭白裙的王萌萌,就坐在自己身前的座位上,笑吟吟看着王兴德。王兴德虽然在专心驾驶,但余光瞥到女儿时,眼角亦漾出温柔神色。

“萌萌?”陶映红颤抖着出声,女儿回身,模样与离开之前别无二致。

陶映红想去牵女儿的手,却见潜意识携带的高压锅爆炸物依然放在自己脚边。王萌萌不说话,只是低下头看一眼高压锅,笑一笑,摇摇头。那一笑中太多复杂情绪,陶映红竟读出失望与心痛。

“不是,不是这样的……”陶映红伸手欲去将高压锅移开,此时梦主卢笛将这块地板翻转了一下,高压锅坠入茫茫江面中。

肖鹤云攥住李诗情的手——他们赌对了。陶映红深层次的潜意识里,女儿还是底色纯白的模样,告诉她不要这样做。

无法消弭的恨意,归根结底来自于绝望的爱意。

行驶中的公交车满载乘客。这其中有“白日造梦”团队,也有各种投射人物。陶映红眼里,却只有她的女儿和丈夫。他们一家三口坐在这辆似乎没有终点的车上,不必在乎时间洪流与阴阳罅隙,驶向她所憧憬的永无乡,此时此刻便成了永恒。

卡农的和弦在耳边响起,公交车坠落之后又坠落。

 


任务结束后,他们有短短的假期。肖鹤云约李诗情出游,美其名曰采风。

因着职业需要,他们大半工作时光都要在梦境中度过,却还是希望在工作之外能有一些不要过度依赖药物的自然好眠。乘公交车去海边的当儿,他们在车上互相枕着,居然就此浅眠,串联一个梦境。

从前肖鹤云从不外出采风,偶尔的闲暇就打打游戏。毕竟记忆力太好也是甜蜜的痛苦,而以现实中的风景筑造梦境则是大忌讳。

从前肖鹤云想,若是有一日寻到自己心中所爱,那设计一个梦境,在共享梦境中表白,大抵是他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从前肖鹤云坚持认为,倘若梦境设计不加一点诱发暴力的因子,就不能称其为好作品。

李诗情的出现,让肖鹤云改变了许多。他自认在成人世界沾染的所有虚伪狼狈,都被李诗情一泓清澈眼眸荡涤得干净。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约是任务结束,睁开眼睛看见李诗情的那一刻,肖鹤云没来由地自他算不上丰富的素材库里寻得一句情诗:“醒来觉得,甚是爱你。”

 

嘉林市靠海,夜色中但见水天浑然。见小姑娘脱了鞋子下水,肖鹤云也便奉陪。

今夜有星有月,远处亦有万家灯火。在这一隅水天广阔的静谧里,肖鹤云却只瞧得见眼前小姑娘揉碎了星子的眼眸。

梦境与现实的时间流逝速度是不同的,即使在梦中并肩作战许久,现实里也就是睡了一觉。但肖鹤云又觉得何其有幸,他们可以在梦境里造不朽之城,也可以并肩安稳漫步于人间现世。

明明任务还算成功,但自梦境中醒来后,李诗情一直怅然若失。轻轻踩着水,她侧头问肖鹤云:“你有没有想过,倘若爆炸物真的上车了呢?”

肖鹤云心下了然。盗梦也是缺憾的艺术,为了弥合现实中无法弥合的过往伤口。从进入梦境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在为唯一的目标努力。

可世间总有太多遗憾,无法重写的时光,错身而过的延长线,追逐不上的木已成舟。他们拼尽全力,有时也沦为徒劳。

肖鹤云在晚风中望向她:“王萌萌的遗憾已成过往,不幸中的万幸,是世界上没有为此再增添一些新的遗憾。”

深吸一口气,李诗情点点头:“可能我还是不太适应吧,这一行能遇见挺多人和事的。”

“诗情,”肖鹤云轻轻唤她,“以后的路还有很长。记住这些人和事,都是为了更好地往前走。”

咂摸着他语中意味,李诗情深深点头,半晌,倏然眸光促狭,歪头瞧着他:“所以呢?”

 

——所以更不能错过眼前人。至少此时此刻,他们属于彼此。

“所以……”收到某种奇妙的暗示,肖鹤云缓缓勾唇,“你愿不愿意让我们的搭档情谊再升华一下?”

这一程白日造梦,不曾回头。他知道拿起,她学会放下。

诚然,梦境对人有很大的诱惑力,但无论美梦噩梦,都不能越陷越深。幸甚,无论梦境还是现实,都有心上人并肩同往。

海边潮湿的晚风里,他们踩着浅水,交换一个真真切切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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